衿绵

“下雨是因为彩虹要出发。”

【铠约】觊觎番外—彼时

《少主又在觊觎暗卫啦》铠视角番外,一些流水账,讲讲铠遇到守约之前的一点事。

前文见合集,配合前文食用更佳。

0.

新年,守卫军上上下下都洋溢着热闹的氛围。

家住在附近的民兵都已经回去了,守约的父亲百里清也递了信,要守约与铠一同回涟城过年,这是守约在这里待的第一年,木兰说现在四海升平,难得过一个安生的年,要好好庆祝,守约头一回和这么多朋友一同过年,还蛮好奇,决定留在卞城。

夜里留下来的将士们燃起篝火,烤了只全羊架在炉上,守约亲自配的料,飘香十里,木兰手一挥,允了守卫军上下今日可以饮酒,起了陈年的佳酿,连守约自己也喝了不少,两颊微红,被火光映衬得更加好看,倚在铠的腿上,撒娇着要听故事。

铠将守约在怀里护了护,不让旁人看到他这副样子,木兰离得近,笑着说:“守约都要听了,你就讲讲吧。”

一众好友开始起哄,一时间更加热闹起来。

守约晕晕的点头,环着铠的后颈,闭着眼睛毫无章法地吻他,铠终于受不住,将他扶起,让他乖乖坐好,靠着自己,清了清嗓子:“好多年前的事了,我都有些忘记……”

1.

十四年前。

铠在花园里练剑,觉得下人们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。

彼时他还不叫铠,而是凯因·阿尔卡纳,藩国的大王子,也可能未来的王。

他们一族只有几万人,偏居一隅,却因为铸剑之术闻名于世,他的父亲向方国投诚,从此只为藩王,换取了方国的庇佑。

这样的庇佑不是没有代价的,铠听父亲说时心里就明白,可当父亲找上他时,他才知道这个代价竟然是自己。

他有兄弟姐妹七人,虽然都年纪尚小,可是他们继承王位的传统向来是兄弟相残,不死不休。他父亲偏爱老三,最不喜的则是天性冷淡,沉默寡言的自己。

知道消息的时候父亲在大殿上,他母亲在一旁站着,怀里的是正在打瞌睡的幼弟,父亲对他说了一番话,他听得恍恍惚惚,草草应下了。

出了殿门,迎面撞上了个小巧的影子,女孩子长得可爱,一张小脸像是用玉雕琢出来一般:“哥哥,二哥说你要走了,露娜不想让你走。”

他抱起妹妹,轻声说:“哥哥很快就回来。”

他们都没想到,后来再见面,已经是十余年后的事情了。

马车载着铠,跟了几个仆从,一个使者,后面跟着的是朝贡的贡品,铠身处其中,觉得他和那些个物件没什么区别。

他们一路还算顺利,等见了天子,使者禀明了来意,呈上了贡品,便急匆匆地走了。

带来的仆从又带了回去,天子看着铠,冷笑一声:“送来了这么个不讨喜的家伙,随便安置了,让他自生自灭吧。”

他被安置到一处别院,起先时还有人来送饭,而后再也没人过来,铠饿了三日,语言还不怎么通,再熬下去也不是办法,正当他决定溜出去偷点吃食果腹的时候,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翻了墙进来,怀里还带着一碗米饭。

“喂,你就是凯因?那个质子?”那少年心高气傲,将饭放在地上,用脚踢了踢碗,问他。

铠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动摇了,他最终仍站立着,动了动苍白干涩的嘴唇:“是我。”

李信看他这副样子,这才改了态度,亲自弯腰拿起了碗:“吃点东西,我跟父皇说,让你跟着我,从此少不了你的吃喝。”

铠没动,李信说:“你难道真要饿死不成?你不想回家了吗?”

铠的眼睛亮了起来,他其实对那冷冰冰的宫殿没什么感情,可是想想天大地大,他好像只有那么一处寄托。

“你会让我回家?”铠问。

李信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我兄弟相称,总有一日,我会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,而你也会归家。”

“好。”

2.

铠和李信一同出入学堂,李信学的出色,无论是作文章还是讲学问,都说得头头是道,铠也跟在后面听,但常常挨罚,写文章也写得颠三倒四。

李信常常安慰他,空闲时还亲自教他。铠不说话,也不太听,将话本压在《大学》下面偷偷地看。

他文章做的好有什么用呢?他能说得出兵法又有什么用呢?他越无能,越能活得长久,越有机会回家。

他替李信受罚,替他承担责骂,李信也愿意和他这个闷葫芦说话,常常将那些江湖上的,朝堂里的秘辛讲给他听。

铠有时也会迷惑,李信这人,究竟是真心待他做朋友,还是与他虚与委蛇,准备哪日卖了他呢?

后来他想,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,可能还是朋友的成分多一些吧。

李信信不过兄弟,也信不过身旁的仆从,唯独对他,还算是付诸了几分真心。

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一年以后,铠起得有些晚,出门时李信已经在花园里,正舞着柄剑,帝王家的剑法的确值得称道,可惜安稳的日子过久了,只剩下些华而不实的招式,李信则将这份华而不实展现的淋漓尽致,一手剑舞得真是好看。

所以当刺客来袭时,李信也没来得及反应。

好在铠在一侧,随意折了段树枝,凭着内力用枝条挡了那一剑,打退了刺客。

周围很快围了一圈人,夏侯走过来安抚受了惊吓的小主子,李信仍惊魂未定,他拍了拍夏侯的肩膀,看了周围人一眼。

夏侯点头,李信又是对铠连声道谢,铠这一身本事,一半来自于天赋,一半也是他勤学苦练的结果,哪怕在深宫中,他要处处小心,时时遮掩锋芒,也不曾耽误过练习。

这是他头一次让李信知道,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。

李信说:“凯因,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。”

铠说:“是我不对。”

李信摇头:“哪里,你刚救了我,我又怎么会责怪你。”

至此,李信便与他更为亲近,但铠也注意道,除了夏侯,那日见到这事的下人,都消失不见了。

3.

铠逃出皇宫的那日是个晴天,他和李信做了交换,用一世骂名换他的自由。

李信反悔了,他还是逃了出来。

他懂李信的难处,皇宫里那般错综复杂,哪怕想做真朋友,也不会应允,况且李信对他不薄,做到这步,也算仁至义尽。

他也不怪李信,如果换作是他,未必能做的比李信更好。

他身后背着把剑,那是李信送给他的练习用的佩剑。他就是靠着这柄平平无奇的剑,摸进前殿,一剑杀了皇帝。

他身处局中,偌大的皇宫里,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值得托付的,他们彼此利用,互相猜忌,铠活得好累。

幸好他终于逃了出来。

他想经卞城回家,遇到了木兰,年轻时候的木兰脾气更火爆,她尚未拥有如今的权力,将铠留在守卫军里也没办法保住他,替他改了名字,给了他银钱,叫他南下,说有朝一日,他还会回来。

族人尽数被杀,他回去也只能徒增痛苦,索性听了木兰的话,一路走着,一边养伤,三个月后,他来到了涟城。

很多年以后铠仍觉得自己去涟城是青龙神君赠予他的恩赐,他将在这里遇到这一生最重要的人。

仆从扔下银子时,铠下意识地抬头,一眼就看到了守约,那时守约不过六岁,他也才十一岁,都是半大的孩子,铠觉得这个小少爷和旁的不同,至少不像李信,李信像是开刃的刀,这个小少爷则是温润的玉,不过那时他也没放在心上,直到百里铭对他说了那番话,将他带回了百里家。

他又成了侍从,百里家用他,也疑他,他的工作是送些不重要的信,或者跑跑腿,有时得了空闲,他也会溜出去,或者在某棵大树上,或者跳到房顶,看看那个小少爷。

听说他之前身体不好,如今看上去一点病态也没有,甚至几年都不曾生病,铠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,勉强可以接受。

接着就是那一系列的事情,他被百里弦算计,被守约解蛊,终于逃了出去,又因为守约被绑架,回去救他。

他其实只要报了消息给百里清,一切就万事大吉,可是思索再三,他还是觉得不放心,又搭了进去,这次被关进了地牢,听说小少爷被吓病了,可是他自顾不暇。百里清的确没动他一根手指,将他锁在地牢里,抽得他皮开肉绽,浸了盐水的鞭子抽上去又疼又狠,伤口也不容易愈合。

他见到守约时还是笑了出来,火把映着那张脸,铠觉得地牢里有了光。

不知为何,他就是能对这个少年生出好感。

百里清又一次将他带到守约身边,对他说:“以后天涯海角,你须得跟着我的儿子,仔细保护好他。”

铠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很轻,他觉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
不用旁人听见,他想,我自己答应了就好。

4.

铠觉得守约是个很容易照顾的人,他凡事都爱亲历亲为,也不麻烦别人,甚至不会主动找他,往后的好几个月,他们都没说过话,不过他知道守约有些依赖他,每日必须得见他一面,若是见不到,就会在花园里平地摔。

铠有些好奇,等他长大了,再回忆起这些事,会不会觉得自己可笑。

铠又想,等他长大,还会娶妻生子,那时候我还得在他身边,会不会觉得碍眼?

他小小年纪,没在意过什么人,因为这个少年,开始胡思乱想起来。

他住在守约房后的偏院里,没事的时候,会刻些小东西打发时间,守约生辰的时候有人赠了他一块根雕,玄策来时硬生生把它摔断了,两个兄弟都不在意,铠便捡了回去。

这是块上好的梨花木,铠摆弄着,心里构思,用了五天的时间,将根雕拆成木条,抛光打磨,做了块鲁班锁。

他最后在鲁班锁的一角雕上青龙图腾的时候,脑海里又想起了守约,分神的功夫手滑了一下,图腾便多出了一道。

恰如铠心里面被那少年镌刻留下的影子。

守约以后的每个生辰,铠都会送他一张小弩,守约常常能收到许多生辰贺礼,可他最喜欢的就是铠送他的弩,颇有中“六宫粉黛无颜色”的感觉。

铠从不亲自把礼物给守约,或是放在桌上,或是悄悄塞在枕头底下,后来成了习惯,守约每当生辰那天,就会将屋子掀个底朝天,找铠送他的礼物。

而且每年守约都会问铠他的生辰。

他的生辰在七月,比守约早了一个月,可是铠总是不说,守约睡了一觉,也忘了这回事,只沉浸在铠送他的小玩具里。

铠不在意,如果不这样天真烂漫,也不是守约了。

往后的那些年里,他们还有许多个这样的日子,对铠来说都很特别,守约可能忘记了,但是他还记得。

那年暴雨时守约踮脚盖在他头上的巾帕,那年守约下了学堂,和他争抢话本时的模样,还有那些年他睡在守约的铺下,守约偷偷瞧他的目光。

后来守约问起时,铠常说,走出涟城去京城之前,他没什么好说的故事。

其实他有好多事可以讲,只是一桩桩一件件数过来,尽数与他相关,他不知从何开口。

幸而余生漫长,他有很多时间一件件捡起那些回忆,说给守约听。

5.

守约睡着睡着,又倒在了铠怀里,铠站起身,将守约扛在肩上:“我带着他回去睡觉。”

铠委实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,说的平平淡淡,什么:“李信给了我一碗饭,我跟着他做事。”“守约很省心,我也还算自在。”和作者讲的版本一点都不一样。不但守约这副样子,木兰苏烈他们也听得困恹恹的。

木兰挥手:“去吧去吧,有机会,叫守约把剩下的故事讲完。”

铠难得笑了笑,语气里带着宠溺的意味:“这个故事要他讲的话,大概是个他追我躲的故事。”

“我年少时经历了太多的摧磨,遇到珍视的人,只敢放在手心里捧着,远远的看着,若是有做其他事的杀伐果决,我与他也不必走那些个弯路。”

守约有些醒了,在铠肩膀上动了动,铠将他放了下来,他仍红着脸,嘴里念叨着:“睡觉去了,阿铠早上想喝瘦肉粥,我还得早起。”

铠抱住他:“走,回家。”

曾经那么执着的“回家”,今时今日,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来了。

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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